実直苦闘 シンセリティとストラグル

倾听,作为一种精神分析技术

当我们在听时,总是以自身为模板来理解他人的话语。

这就是说,我们通常聚焦于来访者反馈的自我形象上,以高度自恋和自我中心的方法来理解他人的“深意”。

然而,人与人在经验上的差异却总是大于我们一般所想象的。尤其是在共情的层面上——好与坏、喜爱或厌恶、习惯与陌生——微观上的经历差别塑造出截然不同的压抑逻辑,这必然导向曲解——或者常常是自以为的理解。我们只要想到在对话时,“不不不”如何时常出现,并打断“同意”的进程,就能理解这种想象层面的理解运作如何阻碍真实——真实的意思与真正的病症——的出现。事实上,在倾听时,也许话语之外的东西更加重要:口误、停顿、双关。

为了听到这些,一系列技术需要被提出并使用。

推迟理解和悬浮注意

在对话中,一旦我们试图认为自己理解了,那么误解就发生了:来访者的表达不可避免地被缩减为某个他物。因此,我们首先应当人为地推迟“理解”这一事件的发生,尤其是通过表达理解(包括试着用自己的话语来“概括”内容)来打断来访者的话语。并且,我们要始终努力地表现出对会话的主动参与,恰当地表示认同和怀疑(这主要依赖于对象如何看待谈话的重要性,即肯定或否定是否会导向来访者对谈话的阻抗),用暧昧的语气词(例如各种声调、长短、强度的“嗯”、“哼”)来推动陈述。

此时,语句应当被理解成语句本身,换言之,故事是如何讲述的远比故事及其要点更加重要。为此,我们不能总在试图理解语句的“意义”,而是恰当地推动我们的注意力随着话语前进——就像悬浮在话语之上,避免注意力陷入话语的漩涡之中。这一点会让我自然地想到做外语听力时的技巧:避免因为对听到的这句话的冥思苦想而错过下一句话。

当然,我希望这不会导致我们走得太远:假如我们彻底放弃听取话语的意思、把声音理解成纯粹的音频波段,那么谈话本身将丧失意义。问题在于,我们如何给“理解”设定一个恰当地界限。

要点是,我们要观察陈述内容的语句是如何被组织的。举个例子:一个故事常常存在那些“说不通”的地方,此时我们不能着眼于那些故事本身的逻辑毛病或者事实,而要发现来访者如何不断地在这个条件下陈述,一边试图说服分析师,一边让自己信服于这个被说出的逻辑。

更有可能的现象是:一个故事“说得太通了”。逻辑似乎极度的自洽且完好无损,唯一的问题是:来访者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?就好像我们一般不会注意到空气的存在,自然的存在不会成为言谈的对象。当来访者说出它们时,总是意味着在掩盖另一些什么。

这就是我们施行倾听的方案,总是应当停留在“说”的层面。

怀疑的方案

为什么“说”本身如此重要?原因在于,它总是反映出无意识和压抑的“点位”,从而,关注于言谈的方式是发现病症并加以治疗的核心手段。分析家的任务就是——如果不是核心的,那么至少是部分的——确保来访者不认同的观点也有可能被说出。

因此现在的问题是,我们要采用何种技术来寻找应当被怀疑的话语。中心技术就是使用悬浮注意的方案在话语中寻找那些特征点。

最表面的特征是那些无意识的打断。口误和犹豫总是发生——大多数人每五到十分钟就可能出现一次——它们常常是无意识正在压抑能指的象征。

此外,各种程度的修辞手法也是暗示——它们并非“仅仅是讲话方式”。比如混用两种不想干的隐喻(混合隐喻),极有可能是对隐喻中某些词汇的“羞耻”或“恐惧”导致的。说反话和省略也常常是对一些可能想法的躲藏。

当然,正如上文说过的,那些说不通的地方、说得太通的地方,以及那些在最开始没有说出,但是之后却回忆起来的细节,是我们应当格外重视的地方。

我们正应当关注于这些部分,通过提问使之澄清这些细节,并提供更多的信息。这就是精神分析的怀疑逻辑。

障碍与训练

事实上,尽管这些技术可以以非常清晰的方式被指明,但真正的实践总是困难重重。

最大的障碍是生理性的。因为绝大多数分析师作为普通的神经症患者,在意识和无意识的领域里有着自然的区分。我们总是倾向于使用语言来渲染我们的世界,总是在声音的色带中找到我们容易理解的那些部分。我们能自然地同时听到字面上的意思和比喻的意思,因而也会生理性地抑制“听觉感知”以对内容作出理解。这就导致我们很容易忽略那些口误的发生和怪异的修辞手法,并且总是听到我们想听到的内容。

为了克服这一点,我们不得不采取更多的训练。也许在听那些无趣的课程时,我们可以更好地专注于话语被讲出的方式——这也许是一个即有趣又无趣的方案。

此外,迷信一种疾病分类学也是常见的障碍。正如心理医生容易犯的错那样:在一系列科学化的诊断手册里通过“病症”来寻找患者的疾病,精神分析师也总是这样做:粗略地倾听、过快地试图判断问题的原因、主观地确定来访者的主体型……这一系列问题的克服是试着终生学习,并且把每一个来访者都视为自己的“第一个”。

日常的言谈

尽管这一有关倾听的技术是精神分析工作的方案,但适当地移植进现实生活不失为一种值得尝试的工作。至少作为一种倾听的策略,我们的确应当放弃粗暴的“换位思考”,因为它们总是被表现成“以己度人”。在交流的基础上——因为日常言谈更多的是有来回的对话,而不是一方的自由联想——在一定程度上插入“推迟理解”和“悬浮注意”的手段,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怀疑,或许是更容易达成理解的手段。